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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郁庭的诗词谜研究和创作
来源:“黄秀才读书学谜记”公众号 作者:黄全来  时间: 2023/2/2 21:45:43

诗谜可以说是谜语家族中最古老的谜种。谜界很多人认为谜语的源头是据传为黄帝时期的《弹歌》,其本身即是一首诗谣;一般公认最早的文义谜是 “绝妙好辞”谜,而这则曹娥格谜本身也是二言诗谜。诗谜同时也是最受欢迎的,文人雅士喜欢,历代文人创作的诗谜非常之多,谜人喜欢,独脚虎和北派谜、韵谜都是灯谜诗化的实践,同时老百姓也喜欢,民间谜语普遍采用诗歌之四句押韵的规律。

古代文人所创作的诗词谜中,影响最大的数鲍照和毛际可,特别是后者,后之文人效仿者不计其数。但诗谜并不是那么容易创作的,要兼顾诗词的基本格律和意境要求,同时又要扣合准确,没有扎实的文学、谜学修养,谈何容易。且古人一般将此等视为文字游戏,所以虽零星所存者很多,但认真去大规模创作的,并不多见。

清代苏州文学家沈起凤,热衷于诗词谜创作,他曾经一下子填了一百多阙词,每首隐六才(即经金圣叹所修改过的《西厢记》)一句。创作诗词谜超过百首的也有不少,但专门就某一类谜底创作这么多的,他还是首创,所以这部《绝妙好辞》,堪称第一部西厢专题谜集。不过,此书没有公开印行,且后来流传中遗失了谜底。张郁庭曾得到此书抄本,却没有谜底,于是和丁卯谜社猜谜健将周公阜相约赌射,攻克了不少;后来戏剧家翁偶虹从张郁庭处抄去一份,也猜出了一些,前后经历了数年。其猜射情况分别被记入张郁庭所著的《古今谜话》和翁偶虹所著的《怡簃谜话》中。

不止猜射,张郁庭对古诗词谜有专门的研究,在《古今谜话》中对古诗谜多有探讨,并汇纂过一种《古杂体诗汇解》,收集了很多前人的诗词谜以及虽非谜但有谜意的作品,如著名的“藁砧”古绝句二首,进行了系统的梳理考证,笔者已有专文介绍。此处再介绍其对孔融诗谜的研究和考证:

离合“鲁国孔融文举”六字,故其立题为“郡姓名字诗”也。遣辞古奥,立意精微,堪为三百篇之续。后世传钞,讹字横出,虽有明旧版,亦有讹窜。余特考证群书,参订余左。

明张之象注“海外有截,隼逝鹰扬”云:“当离‘乙’字,恐古文与今文不同,合成‘孔’字。”并未注明古文如何写法,仍付后人以疑阵。盖未深考之过也。按汉《度尚碑》:“【隹+乚】彼海外”,“截”直作“【隹+乚】”矣。碑文引《诗·长发》“九月有截”,《常武》“截彼淮浦”,意孔乃引度碑意也。截,《说文》作“【雀+戈】”,已小变古意。

《古诗类苑》:出寺施张,“寺”误作“行”;它也可忘,“它”误作“俾”,“它”古“他”字也。有此二误,致辞意晦闇难解。

《归田琐记》:吕公矶钓,“矶”误作“饥”;女回于匡,误作“安固子臧”,竟至四字全误,《橐园春灯话》仍之,讹更传讹矣;它也可忘,“它也”误作“比他”,橐园改正之,诚属当行出色。

张之象注“按辔安行,谁谓路长”云:“离才字,合成举。”不云离“手”而曰离“才”,盖提手古作“才”也。袁于令“军”字词“指挥才少”,以“扌”作“才”解,本此。谁谓路长,言无路也,曳语不扣。

北海此诗,非仅离合入妙,玩其词意,大有韬光潜隐、遁形世外之意,谅为触时兴感之作,故一气呵成,吞吐大荒,后之作者,咸不能及。

橐园以为北海离合体四言诗世不多见,此言良是。《古诗源》亦未收载,各种诗话论之者绝尠,可谓诗中凤毛麟角矣。虽然,《古诗类苑》载之,并为之注,此则良免沦珠之叹也。

历史上很少有人对孔融此诗做出如此详细的考证和注解,张郁庭所下功夫可见一斑。

从张郁庭热衷于猜射沈起凤的词谜,以及对古杂体诗的研究,足见他对诗词谜的兴趣。得益于深厚的诗词功底和谜学素养,他也确实是民国谜家中创作诗词谜最多者之一。笔者收集了张郁庭的诗词谜合计有七十余首之多,主要来源如下:

《墨缘丛录》第13期(1912年)刊登诗词谜10首;

《铁路协会会报》第30期(1915年)、第41期(1916年)分别刊登诗词谜11首、7首,共18首;

《欧战实报》第54期、55期(1916年)所刊《铁柱轩隐语初编》分别刊登诗词谜19首、11首,合计30首;

《百家隐语集》所收《铁柱轩谜稿》刊登13首;

《小琅嬛仙馆谜话》(1921年)刊登诗词谜19首。

另从《北平画报》(1929年)辑出一首,《湖社月刊》(1936年)辑出一首,武汉《文虎》(1936年)杂志辑两首,张郁庭手迹中辑出两首(一于1941年,一在1930年代,具体时间不详)。

当然,其内容多有重复,比如《铁路协会会报》上所登的诗词谜,本没有注明作者,但其基本都能和其它文献记载相印证,所以都被归入张郁庭的名下。有的诗词谜前后多有修改痕迹,说明他一直在坚持完善。这些诗词谜,形式丰富多样,基本涵盖了前人所已有的各个门类的诗词谜体裁。

除了根据谜面体裁区分为诗谜、词谜、杂体之类外,我们还可以从谜的扣合对其进行分类。总体看,笔者认为大致可以分为整体描述谜底的诗词谜和分段扣字的诗词谜、集锦式的诗词谜三类,前者更接近于事物谜,后二者更接近或等同于文义谜。

第一类整体描述谜底的诗词谜,也可以看做是文人创作的事物谜。此类诗词谜的谜底是事物,手法和民间谜语一致,以描述谜底为主,只是显得更文雅一些。比如有一种把酒从坛子里倒吸出来的器具,叫“倒流儿”,张郁庭配面:“如觅水影,如转丸珠。欲反不尽,与之沉浮”,就属于此类作品。再如其为食物“水晶肘儿”作的诗谜:“出浴佳人懒可憎,软瘫一垛力难胜。轻卷藕臂寒生粟,薄笼香肩透似冰。暖玉权教盘贮素,好花谁道露相蒸?何时一脔消吾渴,卷上帘栊唤小名”,明显借鉴了民间谜语的惯用手法。此类谜尚有“一品锅”谜、“懒老婆菜”谜、“像片”谜等。

第二类是分段扣字的诗词谜。即将谜底进行拆分,逐字或逐段进行扣合,手法以拆字和会意为主。张郁庭创作的事物谜并不多,反而是词语谜较多,谜目有成语、诗句、西厢、志目、百家姓等等。此类谜只能参考灯谜手法,逐字相扣,相当于用诗句对谜底之字逐个进行描述或拆分扣合。比如成语“匣剑帷灯”,其面是“韫椟而藏诸,谁知韫珠玉。遥望丰城光,道是龙埋狱。读书已三年,窥园所不欲。我愿燃神犀,照尽人间曲”,此谜每联扣一个字,分别用孔子、张华、董仲舒、温峤的典故进行提示,不做二想。其它如“五元哭坟”谜、“风流儒雅亦吾师,怅望千秋一洒泪”谜、“潜潜等等”谜等,都是会意扣字的例子。而自孔融隐姓名郡望诗以来,历代文人对于离合诗谜情有独钟,多有述作。张郁庭也作了不少的离合诗词谜。如丁卯谜社孙经村和马薏龄结婚的时候,张郁庭就送上了一首诗谜予以祝福,“辛巳九月拟古离合诗以寓贺意”,全诗为:“诗咏宜绳世胄华,红霞绿水一何嘉。援将梦草高媒荐,驾到香车宠礼加。兰中祥征真有意,瓠犀德美自无邪。采丝遍挂千林喜,夜合堪称静女花。”每句扣一字,谜底是“孙经存马薏龄结婚”,诗意和谜两臻完美,堪为张郁庭的代表作,而且此纸如今尚存。再如其曾仿北海体,四言诗隐“凤城会心居士”六字,卓然可传,追张起南北平射虎社像赞。另还作有多首离合词谜,如以《误佳期》词“雁字空传消息,却被林疏半隔。一钩斜月疏分明,花影双双叠。  勉强步虚廊,姣喘浑无力。真如幽谷怯单寒,留有佳人迹”,射成语“未能免俗”,每句拆一字,和诗谜如出一辙。其它此类离合谜尚多。需要注意的是,此类诗词谜的排版必须注意繁简字的转化问题,若简单按简化字排,则有的便不能扣合。如“皮裡阳秋”谜中,“裡”对应的是“无由空掩袖头轻,心坎记行程”,若简化为“里”,则扣不上。

第三类是集锦式诗词谜,即每句扣一个底,谜面联缀起来是一首诗词。第二类严格讲也是数则谜作的集锦,但不同的是其谜底是一个完整的词语甚至句子,先有谜底再有谜面,而集锦式诗词谜的谜底可能是完全不相干的(当然,以谜目相同为佳),是先有谜再联缀成诗词,或是边作谜边凑诗词。最有名的毛际可的孟子人名谜,谜底都是《孟子》中的人物,相对比较协调。张郁庭《题胡啸风先生画谜册子》(每句寓易经一句)两首,即是此类。其一云:“六书曾示鸟鱼形(圣人立象以尽意),已具春灯画谜型(制而用之谓之法)。意溯两仪生四象(阴阳之义配日月),心通斜月带三星(顺而丽乎大明)。正时猫许明吴育(开而当名辨物),博物牛还识赞宁(通乎书画之道而知)。屡入华胥参代境(其知神之所为乎),双关妙谛写丹青(而拟诸形容象其物宜)。”此类诗词谜要兼顾文义、格律、扣合,创作更加不易,扣合有时也不免要打折扣,此谜在扣合上其实一般。需要特别提及的是其发表在193621日第99期《湖社月刊》上的一首词谜,其原件本是一副书画合作(与林彦博合作),上端书法为张郁庭倚声《金缕曲》所作《廿四廋词》,全词如下:“屈指花风数(二十四番花信风),正年时,小寒过了,大寒初去(二十四节气)。家令韵曾传回敬(二十四回、二十四敬),解道几家隐语(二十四家隐语)。待刻画,春风印谱(春风廿四印谱)。昼夜相思时已尽(二十四小时),忆吹箫,明月桥边住(二十四桥)。寻上下,北南浦(中牟上下二十四浦)。  前朝历史从头溯(二十四史),看汾阳中书令考(二十四考中书令),孝先为主(二十四孝)。金谷名园诸友盛(石崇二十四友),竞述神机符注(李筌注阴符经二十四机)。启秘钥宅分多路(宅分二十四路)。若霭对天图气候(张若霭二十四气图),见真灵,位业官星聚(二十四官君将吏),千古将,重双羽(项羽二十四起兵,关羽六月二十四诞)。”其谜底全部都是“廿四”。做数字词谜,特别是“廿四词”,前人素有此传统,最早的是南宋的《咏崔念四词》,明末王翃亦有《踏青游·效大苏赠妓崔念四》,明王同轨《耳谭类增》南京院妓柳氏自赋一词皆寓“二十四”等等,其它寓四、七、九的也有(具体参见王峰《“二十四”诗词隐语》一文)。张郁庭之词,皆以典事隐数,并自行做注。关键是,其所用典故,和前人的廿四廋词多数都不重复,是自己新发掘的典故。其逞才使气,可见一斑。此首词谜可谓张郁庭诗词谜的代表作之一。

诗词谜在文苑中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,和我们所熟悉的单纯的灯谜比起来,诗词谜更有文学性,更为文艺界所重视,当然,这种谜也更难创作,没有扎实的文学诗词功底,是很难作好的。也正因此,前人的创作才显得更加珍贵,需要我们认真研究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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